「商奴，」他说，「这是我最后一回来看你，明日，我便要和平宁成婚了。」

我轻轻颔首，几丝微风擦过我皴裂皱褶的脸，生疼。

苦涩在心中片片弥漫。

我的心上人要娶他失而复得的青梅，我本该为他高兴的。

谢清川又问我：「在此处吃得可好？住得可习惯？」

我再度点头。

其实这里的下人，对我很不好。

他们笑话我丑如恶鬼，嫉妒我罪奴出身，却又得意于我口不能言。

因此，总是想法子欺负我。

可如此种种，我都不准备让他知道。

谢清川见我不说话，微微蹙眉。

「商奴，怎么了？可是不高兴？」

我又摇摇头，听他不尴不尬地咳了几声，视线在我腰侧游移：

「那枚香囊……你怎么还挂着？」

我伸手摸去，掌心里是一枚陈旧的香囊。

丝线褪色，香气弥散，唯有「长乐」二字金错刀，依旧在其上，风骨铮铮。

三年前的重阳，谢清川予我此物。

这对他来说无非是随手予人的恩惠，对我却是捧在手心的珍宝。

可如今，我却听到他说：

「商奴，如今你是县主，我是驸马，这二字又极易被人认出是我之笔，恐怕于你于我，都有不便。」

「你还是将此物，还给我吧。」

我张了张嘴，想说不要，喉口却传来久违的滞涩感，教我一字也说不出。

他不知道，我这张嘴，已被他的心上人毒哑许久了。

谢清川劈手要夺，我急忙侧身，护着香囊退远。

「商奴，懂事些……」他眉头蹙紧，再伸手。

我再躲。

「商奴，别同我赌气，好么？」

他望着我，眼中是深深地不耐。

「封县主，食百户，赏万金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？为了一个破香囊，冷面不语，同我争夺至此？」

我眼中几乎有泪要流，纱帘下的脸泛着疼，我捏紧手中之物。

谢清川不知道，我护的不是香囊。

我护的，是三年前仗剑立马，风流无双的白衣少年。

却早已不是眼前这个，不安而气急的新嫁郎了。

谢清川斥责我：

「商奴，你怎的不像从前那般恭敬谦和？」

「想来是被富贵养刁了胃口，想拿着旧物要挟我，是不是？」

我摇摇头，失望地转身就走。

谢清川说得对，放在从前，我绝不会这样固执而任性。

因为我不想再活下去了。

将死之人，总是更能豁得出去的。